記者 吳憂 寇敏芳 侯沖 攝影 李強

3月8日，廣東清遠，我國首臺全國產化F級50兆瓦重型燃氣輪機（G50）商業示范機組通過72+24小時試運行，正式投入商業運行。消息傳回四川德陽，東方電氣集團東方汽輪機有限公司（簡稱“東方汽輪機”）科技管理部副部長文圓圓在朋友圈感嘆：“咱們的孩子，太爭氣了！”

“爭氣機”，立起了四川高端裝備制造業的新高度。

在中國的工業版圖中，德陽的角色一直很“硬核”——高加工度的裝備制造業，意味著產業技術密集化和高附加值化?！爸匮b之都”，在以清潔能源、人工智能等為主的新一輪技術革命中，將如何進階？四川日報全媒體工業“燈塔”十城行采訪組來到德陽，在東方汽輪機總部園區，尋找答案。

打牢基礎

突破“卡脖子”的關鍵核心技術

走進東方汽輪機總部園區，文圓圓帶領記者來到海鷗廣場，一座泛著金屬光澤的大型裝置映入眼簾。

這是一臺300兆瓦蒸汽輪機的“心臟”——轉子，誕生于1983年，上世紀90年代退役后被東汽人買了回來，成為一個地標，“它是我國大功率發電設備制造國產化的奠基之作，也是最早的‘爭氣機’?！?/p>

東方汽輪機總部園區正門。

40年后，東汽人有了新的“爭氣機”：F級50兆瓦重型燃氣輪機（G50）。

提起重型燃氣輪機，人們常常這樣形容：它是“除了基因工程以外最復雜的工程”，是裝備制造業“皇冠上的明珠”?！澳軌蜃灾餮兄浦匦腿細廨啓C的國家，屈指可數?！蔽膱A圓表示，它的研發制造是一個國家工業水平的體現，此前只有美國、日本和德國等少數國家實現。

本世紀初，我國開始與國外企業合作，在國內制造重型燃氣輪機。但當時，核心技術仍掌握在國外企業手中。文圓圓說，特別是高溫部件等核心技術，談到技術轉讓，國外企業一口拒絕，“要不來、買不來、討不來?！?/p>

2009年，東方汽輪機組建科研團隊，啟動F級50兆瓦重型燃氣輪機自主研制工作。10年后的2019年，高溫部件實現100%自主制造，整機點火試驗一次成功。2023年，正式轉入商業運行，標志著G50的研制、安裝、調試工作圓滿完成。

東方汽輪機自主研制“華龍一號”核電汽輪機主機設備。東方汽輪機供圖

10多年來，東方汽輪機在G50項目上投入超過20億元?！百嵅换貋??！蔽膱A圓說，同第一代“爭氣機”一樣，G50是公司為國家鍛造的大國重器，研制過程中掌握的關鍵核心技術、積累的經驗和鍛煉出的人才，才是最寶貴的財富，“這是公司未來發展的堅實基礎?！?/p>

據統計，在G50研制過程中，東方汽輪機獲得授權發明專利136項，參與制訂國家/行業標準6項，形成燃機設計/制造標準超1000項，完整掌握了重型燃氣輪機自主設計、制造、試驗全過程能力。

推動數字化轉型

打造葉片加工無人車間及黑燈產線

隨著G50首發，更多燃氣輪機的訂單正在涌來?！吧a計劃已經排到兩年后?！睎|方汽輪機工藝部副部長徐健告訴記者，保質保量加快生產是當務之急。

機器人放置葉片。東方汽輪機供圖

在徐健的帶領下，記者走進生產一線，在東方汽輪機葉片數字化車間直擊燃氣輪機、汽輪機最核心的制造環節?！叭~片就像芯片?！毙旖≌f，一臺重型燃氣輪機有上萬個零部件組成，其中葉片占比四分之一，其制造技術最為復雜、制造周期最長。

車間入口，下線的葉片擺成一行，最小的長度不到5厘米，最大的長度超過兩米。徐健介紹，一臺燃氣輪機、汽輪機要用到大小不一的20多級葉片，不同機型的葉片規格不一。在燃氣輪機、汽輪機當中，這些大小不一的葉片將組成環形陣列，每個葉片的位置固定，相互之間的角度固定，對精度要求極高。

“J型重型燃氣輪機的葉片工藝誤差不能超過0.03毫米，不到普通A4紙的1/3?！毙旖≌f，俗話說慢工才能出細活，在保證質量的基礎上再提升效率就更難了。

AGV智能配送葉片

走進車間，一輛自動導向小車（AGV）從身旁駛來，記者尾隨上去。只見小車載著金屬坯料，駛向一臺機床，在機床附近的線邊庫自動卸料；上方的軌道開始轉動，機器人來到線邊庫，伸出手臂將坯料抓起，將其移到機床外；待機床打開隔離門，機器人便把坯料放入其中；機床將坯料固定，刀頭開始轉動車削，一支葉片漸漸成型。

徐健一邊走一邊向記者解釋，這里是國內首個葉片加工無人車間及首條黑燈產線。通過5G，AGV、機器人、數控加工中心等智能設備接入工業互聯網，依靠背后的大數據、人工智能驅動運行，葉片加工全過程都能像眼前這樣自動運轉，不需要人工介入。

國內首條葉片加工黑燈產線

“24小時不停轉，設備利用率達到90%，更重要的是加工精度達0.03毫米?！毙旖「嬖V記者，這樣世界頂級精度的葉片就是在這條產線上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。

延伸產業鏈

探索二氧化碳+飛輪儲能等新領域

“充電2小時，存電2萬度?！痹跂|方汽輪機總部園區東南一隅，東方汽輪機儲能技術事業部副總經理王鑫讓我們見識了一個“超級充電寶”。

這里有一座藍白相間的小山包，小山通過管道與附近的廠房相連，廠房又伸出一排管道接入旁邊的罐區，整個“超級充電寶”至少有兩個足球場大。

王鑫介紹，這是全球首個二氧化碳+飛輪儲能示范項目，這座小山包可以儲存15萬立方米的氣態二氧化碳，罐區則可以儲存同樣質量的液態二氧化碳，體積為氣態的1/400，“利用透平機將氣態二氧化碳液化，就是充電的過程；液態二氧化碳氣化推動透平機，就是放電的過程?！?/p>

這里講到的10兆瓦透平機，就是公司研發的核心設備。什么是“透平”？王鑫解釋說，透平是英文turbine的音譯，俗稱渦輪，壓縮機、汽輪機、燃氣輪機都是透平機。這座儲能設施所用到的透平機，輸入電能就可以成為壓縮機，反過來也能推動電機發電，“模式的轉換只需要幾分鐘?！?/p>

由于原理相通，東方汽輪機在汽輪機、燃氣輪機領域積累的先進技術，也有了更多用武之地。王鑫介紹，與汽輪機、燃氣輪機以蒸汽、燃氣為工作介質不同，此處使用的透平機以二氧化碳為工作介質，在部件材料和結構設計方面作了定向優化，能夠實現更加高效的功率輸出，“在長達30年的使用壽命中，循環效率能一直保持在60%以上?！?/p>

以氣電、清潔高效煤電、核電設備為基石，發揮先進透平設備研發制造的長板優勢，積極發展儲能業務，已經成為東方汽輪機延伸產業鏈的重要方向之一?！皬膬δ艿娇諝鈨δ?，再到二氧化碳儲能，方向越來越精準?！蓖貊伪硎?，二氧化碳具有無毒、不易燃、易于獲取的優勢，常溫下即可液化，可以方便實現液態存儲，存儲成本低且安全可靠，未來發展前景可期。

文圓圓告訴記者，除了儲能業務，東方汽輪機還在工業透平、電站服務、新能源工程等多個領域探索?！爸攸c圍繞清潔能源裝備產業?！蔽膱A圓說，公司正加快先進技術轉化應用，為構建新型電力系統、實現“雙碳”目標作出貢獻。